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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2-同病相怜
好冷…………粟弘煋感觉半个身子都被寒风侵入了,关节就像被冻住了一样。
又是一天,什么梦都没有,黑沉沉的。他机械地从床上坐起。
想再睡会,但是今天还有课。他坐在床上发呆,也顺带等自己被冻僵的后背温暖起来。高中以来他的睡眠就一直不好,经常是踩着十二点到来前的那个点才睡着。
早读课在教室,他的背还是冰凉的。粟弘煋无心再读什么,这些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,闹得他心神不宁。先是他期末考的数学只考了七十多分(一百五的卷子)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或许和他考试前那段时间的浮躁内心有关系。高中的数学容错率可低着。因为这事他和父母闹了大矛盾。成绩对于学生来说是第一评判标准,尽管这或许是必须被驳倒的理论,但是事实如此。反正又是无聊的注定无法获胜的争吵,粟弘煋就随口把黎石那家伙考前折腾的事情供了出去,结果他反而被教训冲动行事和以暴制暴,反而给批评他的声音找到了新的理由。
如果讲话有半点用,谁想动手?粟弘煋脑海里是父母狰狞的面容,拿着书的手下意识撕扯了下书页的边角。他清楚自己其实更多是因为那两首诗神情恍惚,而不是一个变态。但是,这些话他拒绝说出口,这是那天开始他就确定的,跟那帮人说有什么用,除了叫你放弃还是放弃,大道理谁不会讲。你应该认识到在地位有差距的情况下,说再多也无济于事。但保持沉默依旧会招致批判。粟弘煋使劲用上牙压住下齿。
算了,事情已经发生了,成绩已经定了,爱吵吵哪里吵吵去。唯一烦人的是…………粟弘煋把书移开,扫了眼何玉莲的背影。他的后背依旧没有恢复到正常体温,就好像背着一筐冰块一样。这让粟弘煋感到身心俱疲。
忽然,他左手边的桌子动了一下。粟弘煋跟发条玩具一样拧过脖子,看到洛天依带着她那一堆东西,站在桌边,正在往抽屉里放书。
粟弘煋就顺手帮她整理东西,反正他也不想早读,只不过这个过程他半个字都没说。一直到开始上课,他也跟个雕像一样,将嘴闭死了。
“那个,你今天心情不好?”第四节自习课的时候,洛天依总算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,她试探地问了句。“确实是心情不好。”粟弘煋感觉他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力吸气,像是要把什么压回去,毕竟期末考到现在他光当风箱里的老鼠了,到处受气,昨天他还因为成绩问题被班主任抓出去谈话,虽然当时他听得也是心不在焉。而后王山那家伙也是整天在后面才嘲讽人,还硬吹自己进步的成绩是考差了,粟弘煋真想拿铅笔刀也在他桌上划一横,让他闭嘴。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严厉的警告了,自那天后黎石见他都绕道走,他也就成为第二个逃脱了黎石抚摸的人,第一个是吴伦,不过那家伙是高一就被摸腻了。
“听得出来…………”洛天依有些害怕他的语气。粟弘煋察觉到了她的不安,使劲吸了口气,强行把涌上心头的不满都吞了回去,你总不能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有这么大的怨气吧,况且人家还借了你座位。花了十几秒平复心情之后,粟弘煋不假思索地把这些天他经历的所有不悦都和洛天依说了。他也懒得去思考对方到底想不想听,他当了几天受气包,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。人在这种情形总是无比自私的,只要有一个能信任的对象便会一股脑儿地将自己的遭遇倾诉,以甩掉自己心里的重担。
听完粟弘煋的讲述,洛天依沉默了良久。她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:“或许…………你可以问一问一些对于情感比较熟的人,就,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,但是你一直因为那个姑娘搞得心烦意乱可不是好事。”
“这一点我自然清楚。”和她说完自己的经历之后,粟弘煋明显感觉心口堵住的地方通畅了。他正欲终止话题,忽然想起应该和她道谢,毕竟这么多天了,只有洛天依一个人倾听。“对了,谢谢你听我说这些…………没用的话。”粟弘煋想了想还是把最后那四个字加上了,其实只是故作轻松罢了。
洛天依连忙摆摆手:“不不不,同学之间互相帮着点也没什么。”她在讲完这句话之后顿了下,而后略带犹豫地说:“那个…………其实我也有点话想讲。”“你说吧。”粟弘煋爽快地应了。洛天依便把那天晚自习回去之后她的经历娓娓道来。
“所以,真正让你不想待在那个写字楼的原因是什么。”粟弘煋等她讲完便问道。他清楚洛天依这是没法和自己那些合作伙伴讲真话。洛天依的眉头微微蹙起,双唇轻轻打开一条缝。她似乎还在权衡这些话应不应该说出口。半晌,她还是艰难地向粟弘煋坦白了两年来从未对外人说起的话:“我其实对那些事业什么的,感到厌烦,甚至有时候就想,退了就好。”“你不是天朝在这个行业的顶流吗?为什么要退?”粟弘煋前段时间查过数据,“雅音宫羽”是天朝这行业的第一,如果仅计算海外的话,天朝热度最高的就是一个叫“字典娘”的号,其实就是心华,世界最高则的是一个叫“米库”的东瀛少女,也就是洛天依口中的“师姐”。
洛天依眨了眨眼睛,又闭上眼一秒,然后说:“我…………也许是累了吧。和你讲一个故事。”
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。粟弘煋影响里洛天依就是个活泼的小吃货,但现在她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忧郁。
“三年前,L站一场线下活动,就是LML,L站最高的那一档活动。我们在舞台上是以动画形象的建模活动,自己在后台唱歌。当时我和东瀛的米库师姐受邀同台表演,那时候台下人都是无比期待的,因为这是天朝和东瀛两大头牌的联动。本来是两边人都喜闻乐见的表演,结果有一个建模师跳出来,他先是说应该米库师姐先出场唱歌而不是我,引得本来高兴的两边人开始互相攻击。然后他指责我一首叫《绝体绝命》的歌编舞抄袭,这首歌的作者也愤怒把和他合作过的作品换源。接着他又攻击整个天朝的同行,这下事情彻底闹大。我当时被团队禁止发声,米库师姐说事情实在超乎她的意料,本来应该只是正常的合作,歌曲顺序是LML工作人员选好的。到这里大部分人本来都在怪那个建模师,结果团队给他…………发了律师函。”洛天依说到这的时候喘口气。
“三年前…………律师函…………这么做不是找死吗?那时候L站还火着那个明星打篮球和律师函的梗。就算再有理也会被网友集火。”粟弘煋因为经常看L站的鬼畜区,对一些年梗很熟悉,也清楚那些东西可能带来的影响。“是啊,结果舆论直接导向骂我的团队了,不论内外。那件事完全暴露出天朝这方面的薄弱,社区内鱼龙混杂,根本不能和另一边的比。毕竟L站的前身就是米库师姐的粉丝后援会。那个夏天在L站两边社区都很萧条,谁做东西就有可能会被另一边的人冲评论区。我们这边的创作者甚至被东瀛圈子的极端粉丝私信骚扰。”
“从那次舞台后我就失去了对我账号的管理权,就是…………我只负责录歌了,剩下的都被团队派人接管。国内黑我的本就不在少数,当时刚出道的那一年心里压力就挺大的,好不容易过来了又出了这档子事…………”洛天依的声音开始夹带哽咽,“加上L站它本来就要扩张,需要流量,就把我们行业的流量截了给那些能赚钱的区。”“这点我知道,有些区被限流了,所以你有两百万的粉丝,有些歌的播放不过百万?”“咳,有些是抽奖号什么的,反正我其实好久没看‘雅音宫羽’的号了,我自己开的私人号也不会去搜那些,我…………”
“很难面对,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人来说过于残酷。”粟弘煋打断她的话说道,他已经瞟见了洛天依眼里滑动的泪光,“因为那件事情加上热度的下滑,加之你的团队叫你接一堆和音乐无关的活,以及你变声期的结束导致音色大变样,唱法需要转变。这一系列事情让你觉得很疲惫,所以萌生了退出的想法。但是这几年来社区已经形成,还有很多人希望你成为他们的歌手,你又没法就这么退下来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,团队也不会允许,你的同事更不会认同这个决定。”“对的,就是这样,反正我现在难受死了,只能每天往学校里躲,以学籍为理由逃避。咳,父母在国外,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。”洛天依两手叠在桌子上,惆怅地说。不过,这还不只是全部的原因,只是剩下的那一小部分,洛天依当前并不想和任何人开口说。
“我其实…………也不该和你说。毕竟,我离开淞沪还有一些复杂的原因现在说不清楚,总之,我知道在一些人眼里,我是‘沪小姐’,再难过也比他们好。就…………我的烦恼在你们看来或许就是无病呻吟罢了。”洛天依略带颓丧地讲道。听到这里粟弘煋不禁眯起了双眼:“你压迫那些人了?怎么就是‘沪小姐’了?”“嗯…………我也说不清楚,户口是很重要的。”“那也不是那些人踩别人一脚的理由。”粟弘煋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激动,话音落定时他警惕地扫了眼周围,确认没人听到。
“这个…………就不提了…………”粟弘煋忽然想起半个月前结束的政治会考。课本已经被他带回家收好了,当然像郑尚裕那些人在食堂就撕了扔进垃圾桶。那句话讲的真不差,不平衡和不充分。
“唔…………一不留神讲了这么多…………”“最开始也是我找你倾诉的,我们俩还真是,这是第二回了。”粟弘煋努力用出轻松的语气,洛天依则坐直苦笑着说道:“是啊,还真是巧合,两个找不到倾诉对象的人成了倾诉对象。”二人的谈话就此以互相的调侃结束了。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,吸引太阳将一缕光投进教学楼的走廊。
晚自习。期末考之后教室的整体气氛是比较轻松愉快的。下课期间没有出现像上周那样大半个班钉在座位上学习的场面,走廊上也多了不少嬉戏打闹的声音。“我们补课到什么时候啊?”“农历二三二四左右。”洛天依正两手撑在椅子上像个不倒翁一样前后摇晃,回完她的话后粟弘煋放下笔,想出去走一走。就在这个时候,坐在他前面的何玉莲忽然拿着书转了过来,想问他一个问题。
粟弘煋此时是并不想接受任何人的询问的,毕竟他刚刚“吃了场败仗”,其实也就数学一科遭遇的滑铁卢而已,他的语文甚至还排在班里头几名。但经历了这么多天来自各个地方的冷嘲热讽之后,粟弘煋对于学习方面的事其实丧失了不少信心。歆化一中,这个所谓的重点高中,在一些失手的学生身上往往最能表现出其不那么光彩的一面----对失败者的冷落。粟弘煋运气算好的,他交际圈小,接触的人往往也不会特别因为成绩去孤立别人,不过总有些人少不了嘴上的明嘲暗讽,或许本意只是玩笑话,但是这个时候的任何冷落的言语都会成为刺向失败者的刀。运气不好的例子就是粟弘煋高一班上的一个女生,先是物理考了一百,得到了众多人的追捧,甚至有几个人周末约好去她家自习。可就在她一次失误后,愿意和她往来的人就少了,那些去她家自习的人也换了张嘴脸,不在与她同行。在这种风气下,这里的学生对于成绩十分的敏感,一有查成绩的渠道必然会引发不少争端:许多人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成绩,却又对知晓别人的成绩有极大的胃口。在榜正式贴出来之前必然有人会千方百计地去寻找成绩表,然后故意往班里吹点风声,搞得鸡飞狗跳。
粟弘煋对于这些事情是心知肚明,他在这时候是十分不期望有人拿学习的事情来打扰他,解出来还好,解不出来无疑只会把他好不容易稳定的心湖再次搅动。但是何玉莲偏偏不巧转过来了,本来她应该只和同桌周唯交流学习,这会周唯碰巧又不在。还能怎么样,只能接了吧,粟弘煋想起高一有个同学坐他后面天天问他,后来因为有天他情绪不好就没理,结果那个同学再也没和他说过话(说来也是他自己情商低,跟人说一句今天没空就好),他现在对何玉莲有爱慕的情愫,自然不希望重蹈覆辙。
“我看看。”粟弘煋心怀忐忑地接过她手里的书,问的是化学反应原理,幸运的是昨天他把这部分做完了。还好,还好。粟弘煋悬着的心放下了,他很快就帮何玉莲指出了问题所在和解题方法。“谢谢,你学的好快。”何玉莲微笑着向他道谢,拿着书转了回去。粟弘煋在座位上发了两秒的楞,忽然被洛天依微弱的笑声给拉了回来。
“怎么了?”粟弘煋感到困惑地问道。
洛天依抿起嘴角又笑了笑,然后低声说:“你刚刚那么紧张干什么,左手都在发抖。”“就别提了吧。”粟弘煋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。“好啦,不要那么慌,人家就是问你个问题。”洛天依还是含着笑意,粟弘煋清楚她是抱着善意,而不是揶揄他,也就耸耸肩,机械地微笑了下。
“好了,打起精神来,总是有机会的。”洛天依轻快地说道,“我就认识一个写歌的up,他先是给自己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写了一首歌,后面真的和她结婚了。”“话是这么说。”粟弘煋平淡地回答道,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不会真的想退出?”“那个…………其实也就是我累的时候会这么想,我心里清楚我几乎不可能立刻退出的。我难过只是因为真的没人可以讲这些话,还好现在有了。”她有些强装镇定地勾起嘴角,但粟弘煋明显地瞥见她的眉头是紧蹙的。本来她只是一个软件,完全不用去理会现实世界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,可是她现在是一个真的人,这到底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,她又是怎么顶住的…………
很快又上课了,教室里再度陷入沉寂,只有书页和笔摩擦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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